一周前，汪峰在微博上发出了新专辑的预告。“两年一张，如约而至”，并随手公布了专辑上线的时间，没有多余的废话。
对于我来说，吃惊的其实是郭小峰在他随后转发的微博里透露：这张专辑我参与制作了八首歌——什么？究竟发生了什么？？
熟悉汪峰的朋友都知道，过去的许多年，老汪的御用制作人一直锁定在贾轶男身上，哪怕会有求新求变之法，比如上一张专辑找了Chace（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）整了一首，或是去年那首石破天惊的《没有人在乎》找来了因《说唱新世代》被大家熟知的Kenn Wu，但这些都被我们理解为浅浅的尝试，并不影响汪峰的基本盘。可这一次，郭小峰作为一个颇为“小众”的摇滚向音乐制作人，此前参与的均为左右乐队、打扰一下、猴子军团这样主流视野之外的乐队，这些年作为白举纲的亲密战友才较多地在综艺节目中亮相，汪峰竟会邀请他在新专辑的制作里挑大梁？
当完整听到《也许我可以无视死亡》时，我才恍然大悟。老汪，果真如他的偶像鲍勃·迪伦那样：“像一块滚石”。
专辑的第一首歌曲《如刀》，开头的第一个音符是失真化的鼓点，配上电音化的LOOP，紧接着是汹涌的Metal电吉他，当汪峰开始演唱“你把我打扮得像个防晒霜，你把我装点得像个调色板”时，又转入到九寸钉式的工业摇滚里；这还没完，到了主歌第二段，歌曲又偷偷地转入了EDM ROCK的节奏中，并在Industrial rock里不断摇摆。在此期间，汪峰的和声和段落写作依然有条不紊，我突然想起郭小峰和汪峰一样都是音乐学院科班出身，有着结实的古典音乐修为（汪峰为央音、郭小峰为北音），他们有着一样的沟通语言。而郭小峰擅长的硬核、新金属风格对于汪峰来说是某种“应急反应”——虽然对于身经百战的老汪来说，音乐之风格、标签早已不是事儿，但在他固有的音乐表达语言之外，和新的制作人、尤其是郭小峰这样玩得比较“冲”的制作人一起，主动地把自己的音乐变得更锋芒外露，就像这首歌的名字《如刀》一样，又让我想起Bob Dylan那句“如今才是风华正茂”（I am younger than that now）。
当我还没从这个如此富有攻击性的汪峰中回过神来，专辑的第二首歌《卑微灵魂的低语》直接一个右勾拳把我KO了。歌还没听到一半，我便把这首歌分享给了我数位音乐人好友，让大家赶紧来听听看。去年，汪峰发表了他个人的“首支说唱单曲”《没有人在乎》，虽名为说唱，但歌曲的底子其实还是摇滚，是20年前我刚接触摇滚乐时正流行的软饼干、九寸钉、林肯公园式的新金属（Nu-Metal）。可这首《卑微灵魂的低语》却是完完全全的说唱。踩着招牌的Trap丰腴低音，汪峰把他打磨好的flow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。这首歌的编曲/制作人依然是Kenn Wu，在我心目中，这才是汪峰“真·说唱”作品。为什么要说唱？因为说唱对于文本来说容量更大且更宽，在打破了旋律的限制后，可以用叙事感更强的句子来表达心中所想。而汪峰这首歌写了足足有10个段落，每个段落之间并不重复，除了“卑微灵魂的低语”这句扣题，但每一次出现的场景和搭配的动词都不一样，汪峰在这条看似荒芜却又布满了电子信息碎片的大街上晃荡，像是乔伊斯行走在都柏林。整首歌的歌词快有1000字，如果按照微博标准来说，超过200字就叫长文，建议老汪可以发起一个 #汪峰论文新歌# 的话题。
随后进入慢歌环节。《也许我可以无视死亡》是专题的标题曲，这是熟悉的汪峰，但也是陌生的。无需要求你用好的音响设备，只要有正常发声的耳机，你也能听到汪峰在这首歌里寻找新的音色。尽管旋律是“大歌”的写法，在副歌处“也许我可以无视死亡，等来那些有暖意的时光”也是强有力的能量，但汪峰并没有让自己陷入公式化的抒情。这首歌的编制其实非常简单，我们常会在北欧新古典主义里听到的那些梦幻钢琴音色，汪峰只用一个和弦、甚至几个单音便铺垫出歌曲氛围，其他的就留给自己的人声演绎去解决，这种极简的思路和汪峰过往擅长排山倒海式截然不同。至于歌曲最末回到管弦乐团与band sound的奏鸣曲，我也能听到更为接近古典乐的色彩，哪怕是在“最汪峰”的表达式里，汪峰也没有停止和新的音乐合作伙伴之探求。
在专辑的文案中，汪峰说到：“这些作品跟音乐有关，跟音乐也无关。更多的是在讲述我们的生活。”整张听下来，这也许是汪峰过往专辑中最强调交流感的作品。我们熟悉的那个汪峰通常更多地去书写时代，歌唱个体在无可抵御之洪流中的怒吼。可在新专辑里，他却盘腿而坐，和听众促膝长谈。除了《也许我可以无视死亡》外，像接下来的《我不相信》、《孤独无法治愈》、《如果你还相信》、《不知道为什么的歌》、《每个人都在失去》……汪峰把关注的视角始终放到了平凡人身上。他关注我们生活中的暗面，如《我不相信》里，他唱“也许在去往的路上没有阳光，也许北归的大雁会为我送葬”，他不是那个张口就问“你的梦想是什么”的青年导师，那只发生在曾经的某个特殊场合下，他当然也歌唱梦想，但在这张专辑里他更想去触摸世界在光明背面的瘢痕，凝视个体的步履蹒跚。
老汪专辑上线，匆匆写下以上聆听心得，与大家分享。于2020年后，人类社会进入新的纪元，许多人一度丧失了表达欲望，汪峰把他的观察和思考写到了这张《也许我可以无视死亡》，在初听之后，我认为比他的上一张《2020》更像是《2020》，某种程度上，延迟才是最佳的表达——我想你能明白我说的话。
本文转载自作者邹小樱的微博
汪峰的不完全日历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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